戚权势之大,太子党只手遮天。哪怕崔氏有谋害皇妃之嫌,先帝也没将其问罪。
谁也没想到太子党后来竟一夜倒台。
先帝驾崩,下旨令崔皇后陪葬。
三皇子李无廷登基即位,崔氏庞大的权势这才被逐渐削弱。
宁如深心头渐渐浮出一个不好的猜测,“……该不会,钱都给了先太子?”
耿砚疲惫地点点头,“早年,太子党几乎将户部当作了私库,无止境地伸手拿钱。加上先帝宠幸太子,我爹得罪不起未来的国君,只能将钱拱手。后来太子在皇位之争中倒台,那些钱也回不来了,掏出的大窟窿没那么快填补上。”
宁如深揣起袖子,叹了口气。
崔氏虽然不复专权,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。前国舅崔郝远还任着当朝右相,不是耿岳能攀扯的。
更何况涉及党派之争,情况更为敏感。
“陛下在朝上是什么态度?”
“不知道。”耿砚摇头,“什么也看不出来。”
他想起父亲下朝时的神色——
二十岁出头年轻的新帝,两朝老臣竟也看不透。
“所以,我找你来就是想着……你在御前,能否……”耿砚艰难而局促地开口,“如果不行就算了,不必勉强。本来…你也未曾受恩于我。”
宁如深明白了,耿砚是想让他探个口风。
外人都以为他圣眷在身,但只有他知道自己不过是泥菩萨过河。
他默了默问,“如果认下贪污,会怎么判罪。”
耿砚开口,“抄家,流放。”
抄家,流放。
宁如深看向他,复杂赞叹,“那你心态还挺稳的。”
都要举家南徙了。
还又是趴他院墙,又是请他吃饭。
“入朝为官,早就有这种觉悟了。”耿砚喝了口茶,“如果真被流放边疆,大不了以后我就去卖……”
宁如深身躯一震。
耿砚,“烤红薯吧。”
宁如深松了口气,“说话不要大喘气。”
“……?”
宁如深移开目光。
他指尖摩挲着杯盏,微微垂睫:觉悟吗。
他从来到这个时代一直浑浑噩噩到现在,拖着病假有意回避的问题终于又以这种方式摆到了面前——
在这场权利的漩涡中,他究竟是永远地置身事外,还是放任自己随波逐流。
亦或是主动踏入其中,走出第三条路来。
半晌,他靠着窗框同耿砚道,“再给我加份水晶包。”
耿砚乍地没回过神,“什么?”
“加份水晶包。”宁如深托着下巴,看向他,“现在我受恩于你了,吃人嘴软。”
御案上摆的砚台是难得的极品,墨条也是一两千金的桐烟徽墨。
宁如深站得腿麻头晕。
李无廷下意识想要说什么,开口又顿住,随即移开目光跨入门中,“进来吧。”
李无廷轻描淡写,“宁卿连欺君都敢,这点罪算什么。”
宁如深一下抽回思绪,抬眼便对上帝王直逼而来的目光。
行吧,既然你都这么要求了。
宁如深忙润了润唇,轻轻狡辩,“臣字字属实,的确是一夜未眠,陛下不信可以去问臣府中管事。”
看李无廷的批复,似乎还没给定罪。但若是耿尚书再给不出银子和说法,恐怕众口难服,迟早都要下狱……
“……”宁如深余光一瞬侧向偷偷把头埋起来的德全。又是你,大漏勺。
耿砚眼底微怔,“你……”
几步外的德全早已吓得浑身冷汗,话也不敢插一句。
但不成体统的宁如深本人并未意识到。
他已经想好了。
宁如深动了动僵直的腿,请罪道,“臣御前失仪,请陛下恕罪。”
德全似早已习惯,只偶尔替人换上热茶,除此之外不作任何声响。
李无廷朝他看了一眼。
李无廷没有叫他,宁如深便默默候在一旁。
宁如深:?
正是早春时节,天气还很寒冽。宁如深在门口吹着冷风等了好一会儿,李无廷终于出现在了他跟前。
宁如深,“……”
他久违地换上一身朝服。估摸着李无廷下朝的时间,踩着点去往御书房报道。
宁如深:……?
宁如深捧着折子抬头,心头还有些纷乱,他对上李无廷的目光,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
“微臣参见陛下。”
奏折上的内容同他瞥见的差不离,不外乎是弹劾耿岳贪墨受贿、中饱私囊,按律当处以抄家,流放——
可惜被伺候的人似乎不懂欣赏。
宁如深不知不觉看得入了神。
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,况且耿尚书的事拖不得。
看他一身红,摆在案前辟邪吗